Saturday, September 19, 2020

金宝锡日首富——余东旋 (Eu Tong Sen)

“旋仔,二娘带你去马来亚,接管阿爹嘅生意。”文云嫦吸气仰头,不让盈眶的泪水流出,眼前这位血气方刚的16岁少年,是延续余家家业的唯一希望。

在离开广东佛山的前一晚,云嫦在饯行酒宴上,把余广在马来亚的矿业、药材业的业务发展,报告与会者。她郑重宣布,根据余广的遗嘱,所有财产暂由她保管,直到东旋满21岁才由他来继承。酒席上,两位叔父的脸拉得像擀过的面皮这么长。

天刚朦亮,备好行囊的东旋,在云嫦房门外叫了好几声,却无人应门。当家仆把门撬开,云嫦瘫痪在床上,口吐白沫,脸色发紫,回天乏术了。


余东旋(1877-1941),是余广与原配梁亚友的唯一儿子,在槟城出生,4岁随父母回到广东佛山,接受教育。

余广(1853-1891),广东佛山人,在务边经营杂货店、药材生意以及锡矿业。




余广的第二任太太,文云嫦,是马六甲娘惹,精通英、巫双语,是余广的得力助手。经营杂货店、药材生意以及锡矿业。



东旋忍痛辞别家乡,独自踏上充满未知的南洋之旅。他先后在槟城大英义学(Penang Free School)和怡保英华中学(Anglo-Chinese School)完成学业。西方教育有别于他以前所受的私塾教育,英文是一把开世界大门的钥匙。

当东旋正式接管父亲一手打下的江山,却惊觉位于务边(Gopeng)的锡矿场和仁生店已经不是一座“金山”。原来是他两位叔父,因好赌把产业现金盗用殆尽。

这让东旋气愤难平,回想当年二娘平白送命,他却因此逃过一劫。他万万没想到两位叔父欲下毒害死他,反倒误杀了二娘。赔了人命,而今再赔江山,叫东旋怎咽得下这口气!

东旋矢志励精图治,再起东山。短短两年内,他在近打谷(Kinta Valley)开发了8座新矿场,所有矿场以“东”字命名,如东顺、东粤、东成、东兴等。年仅23岁,他已经富甲一方,成为异军突起的风云人物。


                                                                       余东旋在金宝矿场留影。

 


务边小镇上的余广街(Jalan Eu Kong),是英政府当初为表扬余广对开发务边有功而命名。(转载自Johnson Malaysia)

东旋在东兴矿场的公司外,注视着袅袅升烟的蒸汽机,陷入沉思。“头家,念掂没?”督爷拿着算盘,等着东旋的回应。东旋说:“搏一次!鬼佬嘅柴油车系好贵,不过如果可以挖到底下更深嘅锡米,投资系抵嘅。”“咁头家系霹雳州头个用柴油车嘅矿家。”督爷借此大赞老板英明。

柴油车的引进,使得东兴矿场的锡产量直线飙升。东旋见机不可失,陆续在其他矿场让200多马力的柴油车,取代10多马力的蒸汽机,作为矿场的主要机动力。


余东旋积极引进西方的采矿机械,是霹雳州引进柴油车的第一人。 (图:《锡日辉煌——砂泵采锡工业的历程与终结》)

今天东旋刚从柔佛瑞林橡胶园回到霹雳,又赶往近打卫生局会晤约翰逊一众英政府高官,谈论矿场事宜。约翰逊劈头就问:“余先生,为什么你要主动放弃售卖鸦片的专利权?这可是有利可图的生意呢!”


东旋对这问题似乎早有准备,他说:
“约翰逊先生,此话不假,我确实可以借售卖鸦片,让矿工赊账,以延长他们的打工期限。不过要是你来我矿场转一圈,你就知道,这些行不着地,半死不活的矿工,就像灶边磨子,推一下才动一下。你说,这鸦片的生意还能做吗?中国人有句话说:‘两权相害,取其轻’。”

约翰逊和其他在座官员面面相觑,一时不知如何搭腔。


许多矿工有抽鸦片的恶习,由于矿主拥有售卖鸦片、酒、赌博和典当的专利权,因此常以鸦片引诱矿工,允许他们以赊购的方式获得鸦片,延长矿工的打工期限。(摄于怡保闲真别墅)


当初父亲在务边,买下一家原为烟馆的店,转为经营零售杂货,取名
“仁生”。后来得知中药可以解鸦片瘾,于是从中国大量进口药材,决心解救矿工。东旋接手仁生店,不改父志,甚至任职霹雳禁烟协会副主席,积极鼓吹反鸦片运动。

这步棋顺水推舟,推高了仁生店的声望,成为口耳相传的救命绳索。不管男女老幼,一旦身体不适,仁生店就是他们治病的首选药房。很快的,分店一间接一间开,怡保、吉隆坡、新加坡、槟城、芙蓉等,甚至跨国到香港。

已经在金宝加冕山别墅定居的东旋,自然也把总店设立在金宝。他将所有分店统一命名为“余仁生”,延展父亲“仁泽众生”的初衷,成功打造出家族企业的品牌。


余广于1879年在务边开设的“仁生店”,专营杂货与售卖中药。(图:《重拾历史的记忆:务边华人先贤的故事》)


“余仁生”金宝店设立于1904年,位于戏院街。


“余仁生”新加坡店设立于1910年,而今依然屹立在桥南路。



“呢度有冇汇钱?”“你去隔离务边街嘅‘生和号’啦!”这位矿工听到余仁生店员的话,一手拿着药材,一手急忙把包裹塞回裤袋里,按图索骥,步行到生和号汇兑庄。

他进入庄内,再次掏出包裹,伸手递进铁枝栏里的员工,再把广东住址告诉员工。随后他接过凭单,转身到“代写书信”的桌台,请老先生代写一封家书给亲人。

这几乎是所有华工的缩影,把辛苦挣来的血汗钱汇款回老家。对东旋而言,汇兑庄原本只是兼营,但汇兑庄所贡献的庞大利润却远超于锡产业和中药行,尤其在锡价暴跌之际,减低了整体业务的亏损。

生和号汇兑庄很快跃升为东南亚最大的汇款代理商,东旋看准了商机,跨足银行业,在新加坡与粤商集资成立“利华银行”,专为广东人提供服务。



生和号汇兑庄遗址,今为电器店,楼上是淡米尔卫理公会的礼拜教堂。此建筑已被金宝县议会指示为受保护建筑,不可随意装修或拆建。
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利华银行由粤商集资,余东旋带领,创立于1920年,专门为粤籍人士提供服务。


东旋从泳池出来,从家仆手上接过毛巾,擦拭身体。他俯瞰前来别墅花园里参观的妙龄女子,正搔首弄姿拍甫士照。

“老爷,行李执好咗,可以行车。”东旋点点头,把一叠文件交由私人助理,还不忘叮嘱说:“记得同荷里牧师讲,唔使担心校地问题,包喺我身上。”

虽然东旋又要动身去新加坡,但他仍记挂着金宝英华学校的校务发展。荷里牧师是他以前在怡保英华学校求学的恩师,这次捐献校地,是他为报答牧师的恩情。

东旋把业务重心逐步转移到新加坡,毕竟新加坡作为国际港埠的地位,更利于从商。但他仍心系金宝,经常来回两地,也先后在金宝成立了公立女子小学和中华小学,惠及华裔子弟。


余东旋在金宝加冕山(Coronation Hill)建有豪华别墅花园,园内设有马房、泳池、楼台亭树,极尽奢华。公众可申请准证,入园参观拍照。


金宝英华学校(Anglo-Chinese School, ACS),由荷里牧师(Rev. William E. Horley)创建于1903年。1919年由余东旋捐献校地,建设砖瓦校舍。


匆匆30年打拼江山,东旋决定迁居香港养老,淡出马来亚众人的视线。无论如何,东旋和父亲毫无意外地应验了爷爷余鹤松的预言,即只有离开中国,下南洋才能发迹。

东旋在香港心脏病突发而逝世,享年64岁。长眠以后的他,躲过了第二次世界大战,至于其宏图大业在传子不传女之下,各自为营,群龙无首;余氏王国逐渐衰落,直至半世纪后再度崛起,重新以“余仁生”老字号打入市场,这些都不是精明算计的东旋所能预测与掌控的。(完)
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余东旋墓,位于香港大埔余园,后来其父母和祖母的骸骨也迁葬于此。


参考资料:

陈美伊:《余东旋的商业成就及其对社会之贡献:以务边和金宝为例(1879-1957)》,2018年12月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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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修订于2021年6月1日)

文/图:蔡慧沁 (欢迎来函指教: vcwsin@yahoo.com)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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